我的旧体诗小集

——年9月至年6月于天台山

(第一首)

佛陇漫步

南北金银地,东西日月城;

朝行智者路,暮浴湛然风。

天台山智者塔院所在的那道山陇,因为诞生了中国佛教天台宗,而得名佛陇,乃是南北走向。其南端,原有圣僧定光禅师之茅庵,禅师在梦中曾向年少的智者大师招手。多年后,智者大师来到佛陇,见到了定光禅师,面对着周遭的一切,恍如故地重游。

当时,定光禅师告诉智者大师:“此山金地,老僧居之;北岭银地,汝宜居此,汝宜终此”。禅师一语成谶,后果如所言,智者大师得以留驻天台山,在银地岭下禅修。十方僧众闻风而来,渐成道场,名为修禅寺。

智者大师圆寂后,弟子们奉大师遗命,就在佛陇银地岭头,植松磊石,建成智者大师肉身塔院,安奉大师的不坏肉身。如今一千四百年已过,大师肉身早已因战乱而不知去向,但塔院仍在,仍保持着清末的基本建筑格局。塔院古朴而清幽,历来是高僧辈出的佛门圣地。

一九九九年九月,当天台山佛学院在智者塔院开学的时候,那是一个殊胜的因缘,每个人,无论是法师还是同学们,都感到了一种欢喜,一种身心的安乐与清凉。毫无疑问,这必定来自于祖师道场的无形加持,来自于祖师菩萨们的余德护佑。

我也一样,内心充满了欢喜与清凉。当我时常经行在佛陇之上,在定光禅师曾经居住过的金地岭头和塔院所在的银地岭头之间,从北到南,从南到北,如此往复漫步之时,陪伴我的,是东山上生起、西山上落下的太阳和月亮,那重重的山峦,似乎就是日月的城堡与故乡。

脚下的路,那一块块儿黝黑的石头,是智者大师曾经走过的;而如此的出世修行之路,也必将是一切智者之归宿。佛陇之上,山风清爽湛然,而这天台宗教观双美之宗风,都源自于智者大师的天台三大部,即《法华文句》、《法华玄义》和《摩诃止观》,也都由唐代中兴天台宗的湛然大师所阐释与发扬光大。湛然大师晚年亦居于佛陇,并安葬于此。

每个早晨,每个傍晚,我就这样追随着无数历代高僧的脚步,漫步在佛陇之上。迎面吹来的是清凉的山风,也是智者大师和湛然大师等一切天台祖师们的清净道风。

一首小诗,一首五言绝句,对我来说,就是三年塔院生活的缩影,那是一段不可或缺的成长时光。

(第二首)

题某师行脚图

勘明世相已中年,淡去荣华好问禅;

昔日豪车频代步,今朝枯杖伴秋山。

不思尘欲心胸阔,才到无求天地宽;

水复山重何所适?菩提树下始心安。

曾与偶遇的某法师同游石梁山水,无意间得知,其乃富家子弟,曾有名车为伴。人到中年,历经了一些波折,幸好尚未成家,深感人世无常,于是遁入空门,潜心修行。

此法师衣着简朴,身形颀长,再加上手里握着一根竹杖,在石梁山水之中颇为入画。当时,借着夕阳金色的光辉,即兴拍了一张照片,胶片洗出来以后,效果很好,特意题诗一首以记之。

如今,此法师的大名早已记不得了,底片也已不知去向,唯有一首小诗,记录下了那刻心境交融的光辉。

(第三首)

朝天童寺宿奎焕楼

——和王安石七言一首

小坐窗前心欲空,半楼细雨半楼风;

蓦然一记钟声到,恍然西天极乐宫。

二零零年五月,曾与佛学院全体师生一同参访阿育王寺和天童寺。在阿育王寺有幸礼拜并近距离瞻仰了佛陀的真身舍利,每个人所见的舍利子各不相同,我看到的是两粒灰白色,绿豆大小的舍利子,略微有些泛黄。

到了天童寺,先去拜见了方丈广修大和尚,大和尚看到这么多年轻的法师和学僧,非常欢喜,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客房。我们几位法师住在奎焕楼,别名御书房,建于康熙年间,过去一直是敬奉御赐佛像和书画的场所,近年则改用为上客房。

奎焕楼自成一个院落,虽然不大,却十分幽雅别致,名花佳木,错落纷呈。还记得,当时广老就坐在院子里的大藤椅上和大家侃侃而谈,一个劲儿地提醒我们,现在条件太好了,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,大家一定要惜福,等等。

天童寺坐落在宁波市鄞县的太白山下,是晋代古刹,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,为明、清两朝禅宗的重要道场,也被日本曹洞宗奉为祖庭。历来乃文人士大夫们所必游之胜地,也留下了不少诗词书画等作品。

当我在奎焕楼住下以后,无意中看到了王安石的一首诗,便随手抄了下来,诗曰:

山山桑拓绿浮空,春日莺啼谷口风;

二十里松行欲尽,青山捧出梵王宫。

回到房间,独自凭窗静坐。窗景当中映现出寺院里好几个殿堂的檐角,角端挂着铃铛,从近到远,高低错落,俨然一派古道仙风。说实在的,面对着这样的景象,令人凡心难起,杂念难生啊。

忽然间,一阵清风徐来,送来了窸窸窣窣的小雨,细密地飘落着,竟有几滴飞到了我的身上,一时间,正是风雨满楼。

在轻风细雨当中,四周显得格外寂静。远处的人声被风雨声完全掩藏了,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自然之音,一种怡然世外的空旷氛围。

就在这时,一记钟声凌空荡起,悠扬而来。那感觉,呵呵,仿佛此身早已不在娑婆世界,而是移居极乐国土了。于是,便有了这首小诗,借着王安石先生的韵脚,记下了那刻凭窗独坐的心怀。

(第四首)

驱车登佛陇峰

日暮苍山外,车行古道中;

方登真觉寺,又见夕阳红。

九九年十一月前后,一次外出归山,赶上了县城到石梁镇的末班车。班车驶出县城的时候,正是夕阳西下,一轮红日,恰在山峦之巅,并逐渐隐去了。

随后是十公里左右的上山路,当地的司机,本来就轻车熟路,看看天色不早,大概也急着回家吧,于是,在空无一车的山路上面飞驰起来。就那样在松林掩映之中盘旋着,简直有点儿坐过山车的感觉。

仅仅十来分钟,就到了佛陇山脚下,下车以后,独自沿着石阶攀援而上,呼吸着久违了数日的清新空气,脚步格外轻快。才到陇头,已经隐约可见竹林中寺院的石墙,忽然觉得背后有啥东西特别亮,回头一看,嗬!——竟是一轮完整的红日,再现于山峦之巅!

呵呵,那情景,至今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。于是,我不由得驻足静观,目送着火红的日轮再次悄然隐去,方才踏着暮色回到智者塔院,又名真觉寺。前后不到半个小时里面,观两度日落,对我来说,可谓是此生之奇景了。

(第五首)

中秋独坐

难得中秋月,相伴到凌晨;

一盏孤灯下,十年两样人。

昔时多顾虑,此刻少纠纷;

古寺松涛里,清风时可闻。

一九九九年的中秋,是我出家并受戒以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。说来惭愧,我竟然在受戒后不到半年的时候,就被邀请做法师讲课,而且从来不曾读过佛学院,不曾接受过相应的佛法教育。毫无疑问,这是在佛教人才青黄不接的年代才会有的特例。

大约月真法师和无忧法师两位教务长看我是同龄人,接受过社会上的所谓高等教育,也是学佛好几年的居士身份出家,似乎还善于言辞的缘故吧。总之,我就这样充数到了法师的队伍里面。第一个学期讲《小止观》,也叫做《童蒙止观》,或者《修习止观坐禅法要》,是天台宗止观的入门读物,智者大师亲笔所著。

记得开学前二十天左右,当无忧法师把《小止观》的课本拿给我,问我是否有信心的时候,我随手翻了一下从未谋面的《小止观》,立即回答:“没问题。”——唉,谁让咱天生就不是谦虚的人呢。

当我第一次走上讲台,参考着备课笔记,讲了四十五分钟,简要介绍了天台宗止观的特色与构成,所谓圆顿止观、渐次止观和不定止观,此三种止观,都以化法四教当中的圆教见解为基础,在开解的基础上而发起修行,依各人的不同根性,选择不同的止观修法,等等。

教务处的几位法师都参与了旁听,下来的评价是:具有三年教学经验的法师也不过如此。但我自己明白,咱是纯粹的教学相长,现学现卖。

在整整一个学期当中,本着教学相长的态度,我把《小止观》学习着讲解了一遍。佛学院的法师和同学们都比较满意,我自己也比较满意,因为尽力了,在学修上面也颇有收获。据我自己亲身体会,讲经说法当中受益最大的人,通常并不是听讲的学生们,而恰恰是讲课的人自己。谁会比讲课的人下的功夫更大呢?因此,也不会有人比他们收获更大。

不过,作为佛学院的办学出资方,国清寺的许多执事们并不这样认为,他们纷纷议论:一年几十万的资金办学,目的在于培养僧才,你们竟然请刚刚受戒的人来做法师,这教学质量岂不形同儿戏?

对此,教务长月真法师心中有数,于是,当国清寺常住邀请佛学院的法师前往讲经的时候,便特意派遣我为代表,我则针对他们的水平现状,由于《金刚经》和《心经》已有法师讲过,便选择了《佛遗教经》,一部最入门却又特别重要的佛经。

讲经完毕,质疑者哑口无言,其他人一片赞叹之声。从此,整个天台山再也没有人质疑佛学院的教学质量了。乃至于,连一向对佛学院的办学方式不感冒的界诠法师和台湾的法藏法师,于二零零零年一起到智者塔院朝山的时候,对于当时天台山佛学院的道风和师生素质,都不由得脱口赞叹。界诠法师说的话,我大约还记得,意思是,他到过很多佛学院,不过天台山佛学院和其它佛学院不一样,有修行的气息。

说实话,天台山佛学院首届的几位授课法师,如:来华法师、一沤法师、一方法师和后来剃度的定智法师,等等,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法师。虽然当时大家都只有三十来岁,都没有太多的教学经验,不过,大家的共同点便是有着端正的知见和纯粹的修行之心。

直到现在,十多年过去了,这几位法师还是法师,还在修行和学习当中,没有任何一人成为名利场当中的弄潮儿,尽管他们完全有这样的机会和资历。有这样一批道念纯正的法师们领众修学,天台山佛学院虽然是初办,也自然会具有与众不同的修行气息。

相应地,天台山佛学院的同学们也是人才辈出,其中最优秀的,当属允持法师、源宏法师和道泓法师,都成为后来佛学院继续办下去的骨干力量;而印恒法师则一直在闭关静修;传灯法师回到了家乡峨眉山之后,也逐渐成长为一位优秀的法师。

其他就不一一细说了。值得一提的是,反倒是几位修学水平处于中下游的同学,因为社会活动能力比较强,混得比较风光,有两位已经升座做了方丈,还有几位做了寺院当家,或者县级佛协会长之类的角色。

一九九九年的中秋佳节,当我独自静坐到凌晨,对月品茶,在将到而立之年的时候思维着自己小半生的经历。尤其是十年来的人生变迁,从一个踌躇满志而有些迷茫的普通大学生,到一个推销设备的公司职员,到一个居士,再到一个僧人,乃至于在受戒后,竟然添为一位法师。呵呵,如此过程,何异一梦呢!

将近而立之年,我无有可立的事业,只是树立了人生的方向。此生只愿与佛相伴,与法相伴,与一切清净僧相伴,与菩提心相伴,与出离心相伴,与解脱智慧相伴。而绝不愿与名利相伴,与虚伪追求相伴,或者,与那些无聊的杂事相伴,更不愿意与那些空虚的人们相伴。

我宁愿与虚空相伴,与日月的光明相伴,与原野相伴,与一切自然而自在的事物们相伴。若能与无为相伴,此生别无所求矣。

(第六首)

佛陇观晴空云海

霞似轻烟月似船,丹霞白雾景相连;

群峰杳杳朝台宿,涧水依依伴夏蝉。

闻香始忆高明寺,拭目难寻老城关;

万里白云生足下,怡然信步到天边。

佛陇峰海拔六百多米,不高,但在一年四季当中,每逢雨后却时常云雾缭绕,好一派佛国仙山。

二零零零年的夏秋之交,一个雨后初晴的早晨,天朦朦亮,一盏弯月还挂在天际,万里晴空当中,只在东方有几缕云霞,已经被尚未升起的朝阳映红了。脚下竟是一片苍茫的云海,把远处的一座座山峰,凭空烘托了出来。忽然联想到以往在天台山主峰华顶峰曾经看到的一番景象,云海里,四周数不清的山峰,层层环绕,仿佛在向主峰朝拜一般。这一刻,大约也是如此吧。

坐落在佛陇峰东面山谷里的高明寺,在幽溪之畔,面向着佛陇而建,背后是重重青山翠柏,平日里,是我在佛陇漫步时的一道风景,此时,却早已不知去向。要不是寺院里的香烟淡淡地飘到了我的鼻端,几乎要把它忘却了。还有佛陇西南方的天台县城关,平时可以清晰地瞭望,此刻,也被掩藏在云海之中了。

那一望无际的漫漫云海,把佛陇峰雕成了一道狭长的脊梁,云雾的波涛,几乎就涌动在我的脚下。于此情此景当中漫步,真可谓心旷神怡,如在天际也。

(第七首)

幽溪

回转松坡下,美草覆春泥;

湿足知临水,闻声不见溪。

佛陇峰东侧的山谷里有一道隐秘的溪水,名为幽溪。明末的天台宗祖师幽溪传灯大师,就是以此溪为号。大师常住在高明讲寺,深入止观,宣讲法华,著书立说,有《净土生无生论》、《性善恶论》、《楞严圆通疏》和《天台山方外志》等等著作传世,为一代高德。

有一次,二零零零年的春天吧,我试图探寻一下,看看所谓的幽溪到底幽在何处。于是,手握竹杖,脚蹬罗汉鞋,沿着佛陇峰东侧的山坡回转而下,穿过了松树林,来到了坡底的草地上。时值春末,正是美草丰茂的季节,空气中到处洋溢着泥土的芳香。

有一阵子没下雨了,脚下并不泥泞,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实,以至于,不知不觉间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,才知道,自己已经站在了溪水当中。于是,停下脚步仔细倾听,就从前方几米远的地方,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。然而,所谓的幽溪,依然了无踪影。

——哈,真是幽溪呀!看起来是一片草地,其实呢,在草丛当中的沟沟坎坎里面,就并排流淌着十几条小溪呀。

(第八首)

雨后即景

千年老树生新绿,昨日花开今日红;

雨打风吹尘垢尽,平添山色几多重。

智者塔院外的竹林中有几株老樟树,看起来似乎已经半朽了,在一场晚春的山雨之后,终于冒出了些许嫩芽,焕发出了迟暮的生机。各色的小小野花们,在雨后显得格外鲜艳。经历了一场风吹雨打之后,空气变得特别净洁,平时看不清楚的远山,此刻,一层层地展现了出来,犹如水墨画一般。

这首小诗,有人曾问我其中有何寓意,我回答:诗歌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感觉罢了,未必有何寓意。

时常拥有一份美好的感觉,拥有一份超越的心境,所以就有了诗。对我来说,这就够了。

(第九首)

古椴花开

椴花开复谢,碎落一坡金;

枝高少俗艳,幸能免入瓶。

天台山上有一种树,学名叫做“南京椴”,佛教界称之为“天台菩提”。所结的树籽,就是教内闻名的“天台菩提子”,用于制作佛珠,朴素而精巧,深得海内外信众的喜爱。

塔院周围颇多此树,每年农历的五月间开花,花色金黄,花形细小而清香,品位不俗,堪与桂花相媲美。由于天台菩提树形高大,顶端枝条比较细,几乎无法被人们采下来插在花瓶里欣赏,往往都能够得以善终。

当那些细小的花朵们开败了,纷纷谢落的时候,就会在林荫道上铺一层细密的金黄,如一张雅致的地毯,仍然散发出淡淡的余香。每到这时,散步的我都不忍信步踩踏,而是尽量从路旁绕过去,让默默的菩提花发扬出它们最后的美丽。

(第十首)

方广寺闻游客语偶拾

走罢唐诗路,临溪一盏茶;

客居石梁寺,自恨早成家。

二零零零年的春天,适逢周末,佛学院没有课,便步行二十几里到石梁方广寺小住,一赏石桥飞瀑之美景。

碰到一位游客,从新昌沿着所谓的“唐诗之路”一路徒步而来,在方广寺暂住歇息。当大家一起坐在走廊里,面对着石梁飞瀑和澄澈的溪水,品味一盏清茶的时候,他很感慨,屡屡表示非常羡慕这样的生活,非常羡慕出家人。只可惜自己成家太早,如今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。

人生就是如此,人们就是如此。“世人都道神仙好,唯有功名忘不了。”何止是功名,娇妻爱子,你我是非,种种爱恨纠缠,般般贪欲嗜好,等等,人们哪一样丢得下呢。

(第十一首)

山居偶感

独坐云边心自闲,山中岁月几多年;

菩提花落心经塔,又是人间五月天。

智者塔院的旁边,有一个闲置的小小院落,四周是竹林、松树和几株天台菩提。大约在二零零零年吧,国清寺和日本天台宗共同在这里建立了一座“中日般若心经塔”,里面存放了两万份信众手书的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,用来祈祷世界和平、人民安乐。

次年初夏,一个雨后的清晨,我到智者大师说法台去观云雾。在路亭里面对着云涌雾绕的群山静坐了一会儿,境随心生,心随境显,眼前是淡淡的云雾,杳杳的山峦,令人忽有遗世忘年之感。

归来之时,走了另一条路,恰好经过“中日般若心经塔”。猛然发现,小小的院落里面,湿漉漉的石板上,竟铺满了夜落的菩提花,黄灿灿的,煞是好看。心经塔上也有很多,把小巧的塔身勾勒出了一个自然的轮廓,呵呵,好一个“菩提花落心经塔”呀!

于是,一种诗意自己蹦了出来。回到房间,略微梳理一下,就成了这首小诗,记录下了那个与云雾相伴,与菩提落花偶遇的早晨。

(第十二首)

雨中游济公院

南国五月青梅雨,十日阴阴半日晴;

欲向天台访道济,且凭风雨上赤城。

江南的梅雨季节,就浙江来说,大约发生在每年的农历五月,前后持续半个月,或者二十天左右不等。据说,之所以叫做“梅雨”,是因为正赶上了杨梅成熟的时节;另外,梅花的果实——青梅,也长大成形了。

梅雨通常是持续而细密的小雨,天色是阴阴的,却似乎看不到多少乌云,就是一片灰蒙蒙,雾沉沉,湿漉漉。一个星期当中,也难得遇到半个晴天。

大约是二零零一年的梅雨季节吧,我在小雨当中登上了赤城山。这座只有三百多米高的小山,由于拔地而起的缘故,看起来竟然格外壮观,山的形状似乎就像一座宽厚的天然宝塔。再加上红褐色的岩石,映衬在周围的青山绿水当中,尤为醒目,堪称天台山之地标。难怪,包括李白在内的许多大诗人们都对赤城山赞不绝口呢。

小小的赤城山,自古就是佛、道荟萃之地,位列道家十大洞天之六。在佛教来说,早在南北朝时代,就建造了著名的梁妃塔。同时,这里也是道济禅师,即“济公活佛”早年读书的地方。

在中国佛教里面,最著名的人物有两位,一位是观音菩萨,另一位就是济公活佛了。凡是中国人,可谓无人不知。

作为当地历史上的最大名人,道济禅师少时曾在赤城山读书。近些年,那里建成了济公院,供信众永久朝拜与参观。

(第十三首)

古井水

去冬言水暖,今夏谓水寒;

不知古井水,冬夏总一般。

智者塔院的东院有一眼古井,水质甜美。每到冬天,打出水来总是温温的,一点儿都不冰手;夏天呢,却又分外清凉。

二零零一年盛夏,当我把井水打上来,感受着那份清凉的时候,忽然记起,就在去年冬天,井水曾经那样温暖。于是,一首小诗悄然诞生。

当然,严格说来,无论多深的井水,在冬天和夏天其水温都是不一样的。夏天水温高些,但由于天气炎热,人们却感觉到了水的清凉;冬天水温低些,由于天气寒冷,人们却反而感觉到了水的温暖。

古老的井水,一任人们体验着温暖与清凉。

(第十四首)

山居夏夜

烹茶共享云和月,俯瞰人间万点灯;

风止蛙宁蝉寂后,归来窗下诵佛经。

二零零一年的暑假吧,大部分法师和同学们在放假后,都各自出发,有的去看望师父或父母,有的外出云游参学。塔院里,顿然寂静。

于是,我的生活就变成了品茶、观景,静坐、诵经。在一个月明云淡的傍晚,我独坐在阁楼之上,温茶自品,陪伴我的,只有明月清风和淡淡的云彩。盘坐略久,要起来活动一下,便趁着月色打开寺院的小门,来到陇头的视野开阔之处。远方,可以眺望到天台县城,正是一片万家灯火。

在佛陇上面走了一个来回,夜深了,清风忽止,蛙声与蝉鸣也渐渐歇息。回到房间后,尚无倦意,那就澄心静虑诵一卷经文吧。

(第十五首)

枫林叶落

只身漫步到枫林,午后时闻鸟雀音;

红叶落成新草绿,江南冬月美如春。

二零零零年的冬天,天台山的枫叶似乎格外美丽,哪怕只是路旁的一两株枫香树,都堪称一道亮丽的风景。

下霜了,到了枫叶最红艳的时节。一个午后,我望着红叶而行,和煦的阳光里,随处可以听到各种婉转的鸟鸣。不经意间,来到了几株枫树组成的小小枫林,地上铺满了半干的落叶,在阳光下分外红火,就那样随意地卷曲着,展示出一种别样的绚烂。

在绚烂的落叶旁边,缝隙间,一棵棵小草青幽幽地露出了头。呵呵,对于我这个北方佬来说,这江南的冬月,真是美如春天呀。

(第十六首)

九月即景

金银双桂谢,塔院秋色虚;

竹畔石墙上,默开一簇菊。

智者塔院有两株古老的桂花树,一株金桂,一株银桂。其中,金桂的树龄大约有三百多年了,是塔院的知名景物之一。“塔院秋色”在当地的文人雅士心目中,从来都是一席美景。

每到农历的八月间,中秋前后,金银双桂便会在秋风里怒放,那甜美而清雅的香气,呵呵,顿然弥漫开来,浸润得人们心神爽朗,往返流连。

大约半个月以后,到了农历九月初,桂花谢了,塔院里似乎再也难觅秋色之痕。一天,当我在各个大小院落里周游,感受着这千年古寺的朴实无华。忽然在竹林之畔古老的石墙上,发现了一丛亮黄色的花朵——是野菊花,在墨绿乌黑的叶子们衬托之中,默默地开放了。

(第十七首)

石梁古道闻蛙鸣偶得

落石寻水迹,空谷觅知音;

一片蛙声里,何劳更弄琴。

二零零二年的初夏,天台山佛学院首届的同学们毕业了,我便在石梁方广寺小住。一天,独自走进了最偏僻的一条游步道,愈行愈深,已是了无人迹。

激荡的水流涌动在山涧之中,哗哗不绝的水声里,夹杂着偶尔的轰鸣。眼瞅着,一块石头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,落入了滔滔流水,转瞬间没了踪迹。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,滔滔流水,仍自滔滔地向东流。

在这空旷无旁人的山谷,流水之声唯我自闻,除了鸟兽虫鱼之外,怕再没有别个知音了吧。

走出山涧,沿小路攀援而上。山坡上豁然开朗,出现了一块块儿不大的水田,上方广村已遥遥可见。走入田间小路,斜阳里,到处是一片欢快的蛙声,鼓噪着,争鸣着,淹没了其余的声响。

不远处的公路上开来一辆轿车,在观景亭旁停下,两位雅士走下车来,支好了一张桌子,开始抚琴轻吟。只不过,对我来说,那优雅的琴声几不可闻,耳畔只是一片交响乐般的蛙鸣,洋溢着阵阵欢快。

(第十八首)

天柱峰访一沤法师

金溪流水杜鹃花,碧玉葱茏云雾茶;

山路蜿蜒行不尽,一棚茅舍在天涯。

一沤法师在华顶的天柱峰有一座茅棚,每周当中,没课的那几天,一沤法师就会到茅棚小住静修,寒暑假更是如此。二零零二年的春天,某个周末,约了两位法师,准备步行三十多里上华顶,前往茅棚参观,午饭后再原路返回。

那天大清早,吃过早饭就出发了。一路缓缓上坡,快到龙皇堂镇附近的时候,海拨应该有八百多米了。路旁的溪水格外清澈,在清早阳光的照耀下,泛出金色的光辉。正是阳春三月,溪水之畔,一丛丛杜鹃花(山丹丹)已悄然绽放。

顺着山路右转,开始向东面的华顶峰行进。上午十点多,到达了海拔一千米左右的葛玄茶圃,那是一座著名的茶园,一片碧玉葱茏,四季云雾缭绕,盛产最优质的天台山云雾茶。

从华顶主峰再转向东南方向,一条蜿蜒不绝的隐秘小路通往天柱峰,这里已堪称人迹罕至了。虽然只有几里,但一路上的感觉,却是几度峰回路转,茅棚之所在,似乎依旧万水千山。

终于,最后一次右转过来,眼前豁然开朗。与雄伟的天柱峰遥遥相对,我们的右上方出现了一间茅舍,周围满是苍松翠柏、野草山花,好一处人间净地,好一处世外桃源呀。

(后记)

塔院来了几位文化达人

大约在二零零一年的春夏之交,智者塔院先后来了几位文化界人士。当时由于我的十来首旧体诗写在了黑板报上,题为《超然法师诗选》,便引起了他们的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宁夏治疗白癜风最好的专科医院
石家庄治疗白癜风专科医院哪家好


欢迎转载,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:http://www.zhangshuzx.com/zsxx/2457.html

------分隔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