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《使徒行者》同人,不过同的不多,还有和《扫毒》的混剪)

在我回到J市不久,十月里一个凉爽的下午,子伟从书架间转出来,活像栖身于书里的幽灵。我放下手里的《魔山》,和想象中一样同他微笑寒暄。那是一间很大的书店,J市的文化地标,常常会有畅销书作家过来办签售会,除了书、明信片也卖茶水和工艺品。我们坐在水吧里啜着各自的别后,轻声谈话,不得要领。我注意到他眼角的鱼尾纹,有些惊讶。倒不是因为他老了,而是以为他不会变化,他应该活在一个凝固的时空,像蝴蝶标本一样暂时抵御时间的剥蚀。甚至没有聊及当年,我们很快告别,在茶水变得冰凉以前,我需要想起阿蓝。

井城是除了故乡以外我唯一长待过的小镇。那是六年前了,我在J市的公司犯了点错,被调往井城,黄哥说如果业绩好便会调回。也许因为年轻,觉得努力努力不过一两年便可以回来,所以还不至于灰心丧气。然而前往井城路途不顺,本来只需要四个小时左右,却因为延误和半路莫名其妙的阻滞足足花了八个多钟头,到达井城已经傍晚。我至今记得那晚,我下了出租车,站在井城街边等这边单位的秦秋丽过来。风把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刮到我灰色的旅行箱旁,樟树连枝带叶在头顶晃个不住,三三两两的人在街边气定神闲地走着,大概是吃完饭了散散步,我感到之前在车上的满腹牢骚在这摇摇欲坠的一瞬被扫荡一空。一只狗在一棵接一棵的树底下闻嗅着,偶尔抬起腿留下记号,一种滑稽感随之涌上心头。

小秋带我去单位提供的住房。在那间院子里,四栋七层的单元围着一座篮球场,木质篮板油漆剥落,篮网也只剩几根缠结的红线。球场边是一圈樟树,隔开住房。楼梯相当狭窄,以至大约一个星期后,我下楼遇见正往上搬一件啤酒的阿蓝时不得不退到换步台,他内敛地朝我笑笑表示感谢。走出楼梯口时我突然觉得他很像子伟。

第二次在楼道碰到阿蓝,我正提着菜,公寓离菜场很近,周末想自己做饭,同住的小秋一到周五便回家蹭吃蹭喝,周日晚上才回来。那天是秋季常见的阴天,逼仄昏暗的楼梯里,我撞见阿蓝,他穿着薄绒格子衬衫和休闲裤,戴一顶牛仔帽,像个大学学生。我有点失措地立住,他主动招呼我,讲了几句后,他问我,"你不是本地人?...听你的口音",我也觉出他大概来自南方,真奇怪。他似乎对我来自J市这点很感兴趣,邀我去他公寓坐坐,我也不大介意。原来他就住在我们下一层,同样是普通的两室两厅,他的公寓让人过目难忘。不仅十分整洁,而且原本放电视和电视柜的地方被一台架子鼓取代,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还可以看见房间里摆着很多超人玩具。

他告诉我他是广东人,但当我问具体是广东哪儿时,他又巧妙地避开,随手拿起桌上的魔方玩起来,魔方在他手中出人意料地灵活,他不断拼好又扭散,更有趣的是魔方完全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,我们的谈话相反因此顺畅很多。而在之后的相处中,他逐渐留给我奇特的印象,似乎一方面他试图吐露什么,而每当我们即将到达那个核心时他却总是不动声色地调转话题。就像他明明可以却很少将魔方的六面都拼成同色,而是在每面的中间都留下一块异色。他说他曾去过J市,挺喜欢那个地方。或许仅仅因为他有些像子伟,所以我并不反感他的不够坦诚。那天他应我的要求打了架子鼓,懒懒散散的,仿佛一个陷入沉思的音符在鼓面和吊镲间碰撞。

几乎就在我离开J市不过两个月,子伟也离开了,去了南边。我记得很多次我都想问他离开的理由,不是我忘记了,就是他含糊其辞。也许因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离开,我总以为他仍然在J市,仍然每天两次走过梧桐沿街的觉寺路。后来他和我提起一个叫缅娜的女人,这个名字也像一个虚幻的影子。缅娜。要么是小说里的人物,要不就是少数民族。阿蓝听我讲缅娜这个名字时,夹起碗里最后一口泡面,“嗦噜”到嘴里,闭着嘴慢慢地嚼。“应该是个泰国人名”,他擦了擦嘴,“我去过泰国,遇见过几个叫缅娜的女孩子”。他往后靠在椅背上,椅子旁边的落地灯发出的柔和灯光覆上他的脸,他凝视的姿态像舞台上独白的演员。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开灯杠,总是只亮这盏扶椅边的落地灯。子伟和我联系越来越少,J市的印象也因此淡弱下去。

阿蓝去过香港,泰国,还在巴西做过生意。那是我在他房间参观那些超人玩具时他提到的。那些玩具价值不菲,阿蓝从前究竟是做什么的,富二代?做生意赚了一大笔?还是真如小秋不靠谱的猜测——黑社会,贩毒的。为什么来到井城的超市里做低薪的营业员呢。正当我狐疑的时候,阿蓝拿起其中一个玩具,漫不经心地说“我以前去过巴西做外贸,进出口,赚了不少”。在那些玩具中间有一小方相框,但没有立起来,有照片的那面掩在桌上。我立即想起潘多拉的盒子,仿佛抬起这个相框关于阿蓝的谎言与真实便能得到澄清。我参观完他的玩具和藏书,瞥了一眼仍然覆在那里的相框,上面和玩具一样干干净净,阿蓝大概常常清理。我们走出了房间。

井城的生活平静得让我恐慌,一年很快过去,我和阿蓝熟识起来,而调回J市的事变得遥遥无期。

阿蓝说,“为什么总想回J市,这里不好吗。”

“也不是不好,可能…我没想过永远待在这里。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,以前我觉得在哪儿都一样。

“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没准备长待,打算,过个半年就走嘛,后来住着住着,觉得,这里生活很平静,挺好的。”

“那你待在这儿离你家人那么远,你不想他们吗”说完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,我能感到双颊发烫,之前谈及家人阿蓝总会避开。

阿蓝咬着烟,朝我笑笑,“无所谓啦”。他慢慢抽完烟,跳起身子,投了一个三分,破破烂烂的篮板艰难地晃了晃,球绕着框转了一圈滚进篮框,他又立即跑上前抄起球继续投了一个。阿蓝个子不高,投篮却很准,状态好时也可以灌篮,他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。我从窗户里看到了偶尔会下来陪他玩一会儿。他有时也会骑车去井城体育馆。

老黄突然从J市打来电话说起子伟和缅娜结婚了。虽然此前有预感。预感和真的发生总是有点不同。那时正近冬天,我找阿蓝吃饭,隔着雾气朦胧的超市玻璃窗,阿蓝朝我挥挥手走出来。“缅娜和张子伟结婚了”,比想象中更轻易说出口。阿蓝皱起眉,“你等我一下,马上下班”。他跑进去,不多会儿拎着满满一袋菜走出来,“走,我们回去吃火锅”。

“怎么买了这么多泡面?”我在厨房打开塑料袋。

“一起下泡面很有兄弟情谊的感觉啰,”阿蓝笑嘻嘻地把电磁炉搬到餐厅。我们开始洗青菜,金针菇……

结果阿蓝自己喝多了,拍着桌子喊着“做兄弟,在心中”,又嚎着什么“我体谅你,当初阿英死的时候…她是为我死的”。我把他掺到他惯坐的扶手椅上坐着,他抖抖索索地往桌子上摸,估计在找酒,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,他还用广东话嘟囔着什么,我费了好大劲才明白他一会儿似乎在喊“阿英”,一会儿又喊“邵…”。他安静下来,低着头好像睡着了,窗外已经彻底是夜晚了,院子里黄色的路灯光朦朦胧胧地照进窗子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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