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孙病了.老孙是气病的.在儿子小孙眼里,老孙除了感冒,就从没病过.但老孙这回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.不痛不痒,不吃不喝,老孙就是病了.

谁都知道,病根是新房.

老孙,山里人,干了一辈子农活,供儿子小孙上了大学,毕业后留在省城.娶了妻,有了孙女.才两岁.儿媳也是农村的.两口子勤勤恳恳,两家也都支援了点.结婚前买了房子,虽有月供,两口子公积金还着.日子也还乐活.

老孙跟老伴到了省城,老伴带孙女,老孙打工,做点装修的零活,房子虽是两室一厅,一楼有个小院,住着还成.虽说学区不行,孙女还小,也还不急.

本无事.

一年前,省城房价像猴子爬赶蹭蹭往上涨,儿媳在身边同事纷纷买房的大潮下,也心焦起来,女儿转眼幼儿园转眼小学,这边的小学在市里排不上号.房子肯定要买的呀.便拉着小孙看房,虽然手上并没什么钱.因为没什么余钱,看房小孙也不太情愿,老孙两口子心下也埋怨儿媳折腾.

可是身边人都在买房啊,房价见天涨,老孙自已还被人雇着去排队抽号.老伴抱着孙女出去玩,公园里的老头老太都在说房子还要涨,这下,家里除了两岁的小孙女,全家天天在说房子的事.买与不买并没有什么争论.不买,再存多少年钱也不够这么涨的.到时侯孩子学也上不好,两室住也不好住.

在哪买,怎么筹钱,现在的房子要不要卖,讨论来讨论去,算来算去,想来想去,大体都有了眉目.小孙两口子找房,老孙两口子筹钱.现在的房子暂不卖,明摆着的,房价还要涨,周边又在开发,现在卖不值.

也不晓得儿媳怎么搞的,新房很快就有着落,小三房,正好,最重要,学区好.马上要掏50万首付,两口子各找几个好朋友,大家也都在搞房子,倒不是不借,真没有.两口子又在打信用卡的主意,儿媳以前最讨厌信用卡,现在也加速办了好几个银行的信用卡,小孙,还搞了无担保的高息贷款.

老孙,回老家,找了几个亲戚,亲戚都老了,也没有筹多少,又卖了屋前的几棵大樟树银杏树桂花树,季节不对,卖不上价.老孙甚至把村里发的农业补贴土地承包款都取出来了,也才十来万.

老孙有两张折子在信用社,他存的是定期五年,没到期,也不得不取了出来,损失了好几千的利息.

50万凑出来了.房子不久也到手了.

接下来是装修,小孙两口子上班忙,装修自然是老孙的事.但装修,钱是没有的,小孙两口子每月的工资大半要还筹首付的钱,利息也不少.

装修虽说是不急,但老孙还是一点一滴地往那房子里拉点材料.

事情就出在这儿.

那天老孙送了点地板砖过去,他好不容易搞到点特价的货,儿子儿媳也满意那材料.他心情美美地.

新房对面正在装修施工,他第一次看到儿子将来的邻居.邻居也是老两口替儿子帮忙的.老孙那天心情好,一打听又是同一县的,便聊起来,自然便问到房价.对面的房子房价比老孙的便宜一个平方,两家房型一模一样,价格整整差了50万.

老孙的心掉到了冰窟窿,在大热的天里.他恍恍惚惚地回到家,一头载倒在床上.一言不发.

好几天后,小孙两口子才知道原委.看到婆婆责备的眼神,儿媳很生气.还是小孙安慰老孙:人家买的早,比我们买的晚的还要贵呢.老孙仍然不说话,也没精神干活.一家人开始急了,连儿媳也开始在饭桌上汇报动态:爸爸,我们那房子又涨了好几千呢.爸爸,我们现在的房子比买的时侯涨了一万多啦.

老孙还是老样子.